晨云莉(本子已完售)

接约稿。一个主写hp鹿犬鹿和掠夺者,跳墙好兆头CAC/垃圾上司组的半退圈写手。

(犬鹿犬)自由即死亡(下)(二战集中营AU,掠夺者全员

六,

 

       冬天就这么过去了,在一片几乎是诡异的寂静中过去了。

 

        时间流转,一切照旧。虽然詹姆曾经不止一次发誓自己现在的体重最多只剩下骨头的重量位数了,但是小天狼星总是亲切的提醒他他还批了张鹿皮。

 

       “叉子,你的脸皮比较厚。所以相信我,就算是你瘦的没肉了你照样是我们之中最胖的,当然啦可能还要算上彼得。”

 

         无辜就被当成了挡箭牌的彼得愣在了原地,莱姆斯坐在一旁眼睛翻的只剩下眼白了,活像一条溺死的金鱼。

 

        冬天就这样过去了。

 

       虽然在这个鬼地方压根没处可看从枝头钻出的新芽儿,可是詹姆还是意识到,冬天过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詹姆在此刻突然猛然间想起在很久很久,几乎好像是上辈子的时候发生过的事情。那还是当他还有莱姆斯和彼得都是小孩子的时候。那个时候那个恶魔还没有爬到这个国家的最顶端,而他们还只是些单纯可爱的小孩子,就连五官都还模糊着没有定型,甚至压根看不出面容上种族的区别来。

 

       他们都长得很白很白,鼻子都小成一个尖儿,莱姆斯和彼得的鼻子都没有好像现在这样慢慢地顶了上去(1),只有詹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拥有着那样几乎可以说有点儿不那么威风的凹度。所以那个时候即使很多的在多年后的今天爆发出好像和瘟疫一样力量的观念,在那个时候却丝毫都没有影响到他们。

 

    詹姆还记得那个时候也是在冬天和春天交际的这个时候,正巧天气开始变暖。可是那个时候也就六七岁的他们就跑到了离几个人的家里最近的湖边。

 

    正巧是那个时候的湖面正处在两个季节交接的情况下。虽然湖里的水在那个时候依旧还是冰,可是怎么看都不怎么结实。

 

   而就是每年的这个时候,詹姆他们三个都会进行他们最喜欢的那个游戏。

 

   那就是冒着随时可能一脚踩空的危险,从这个冰面的这头走到那头去。

 

     可每年的每年结果都是那样儿——彼得永远是在下湖冰前都和詹姆一样斗志昂扬的样子,可是一看到冰面的样子就蔫儿了,不管詹姆怎么激励他或者叫他“乌龟”都没有用;莱姆斯永远都是拒绝的,他从小就是个格外聪明敏感,却就是不爱干有趣的事情的的小男孩;所以到了最后,永远都是詹姆一个人会去干这样找死的事儿。

 

     虽然也曾生气过自己的两个小伙伴不和自己一起冒险,但是詹姆却从来没有勉强过他们,但是他自己却是绝对不会放弃的。虽然每年都被两个人抛下他们“共同”的最大志愿。詹姆却总是要去走冰湖,即使知道那其中的危险,可是他依旧会去那么做。

 

     莱姆斯说他是“没有危险意识”,詹姆却总是打着哈哈说可能吧。

 

    可是莱姆斯和詹姆不知道的却是,詹姆其实并非不知道这个游戏其中的危险;但是就连詹姆都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想去走冰湖,即使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一个游戏。但它就好像一个痴迷一样,不管怎么被莱姆斯训,被爸爸妈妈训,他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这个游戏的进行。

 

     即使这个游戏直到最后总是他一个人傻傻地坚持,可是詹姆却还是不曾放弃。

 

     于是直到那年冬天,意外发生了。就当詹姆一如往常似的在一年一度的立春那天去挑战走冰湖的是时候,他一不小心运气不好,没踩到合适的冰面。于是就按么一不小心地“噗通”一声,掉了下去。

 

     结果那天和他一起出去玩的莱姆斯和彼得都差点疯了,詹姆的爸爸妈妈,年迈的波特夫妇也差点疯了。

 

      莱姆斯一下子跑到了詹姆掉下去的地方,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身材小小的男孩詹姆还浮在冰面上的半个身子,大哭着嗓子都给喊哑了;彼得则被吓得站在了原地,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但是幸运的是那天詹姆终究还是被救出来了,具体的经过他自己也忘了。

 

      詹姆只记得自那之后没有人再同意让他靠近湖边,就连莱姆斯和彼得都不再会在和他玩的时候跑到湖边去了,所有人都生怕他脑子又一发热,做出什么吓死所有人的事情。

 

     可是詹姆却永远不会忘记,直到今天也是,自己在进行那个游戏的时候真的没有怕过。即使差点被野兽一样的冰水吞掉了也一样。

 

     虽然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詹姆明白了自己不再应该为了觉得好玩就随随便便地扔出自己的性命。可是对于可能扔出自己的性命的这件事本身,他却可以问心无愧地告诉任何人,他真的从来都没有怕过。

 

     就好像他曾经行走在快要融化的冰面上一样,从未害怕过。

 

     “……所以,詹姆,你突然间跟我讲你那比草履虫还傻的小时候的往事是想说明些什么?”

 

     小天狼星挑挑眉毛,头顶上冒出的汗珠让他闭上了眼睛,这暂时掩盖了他灰色眼睛里不耐烦的神情——他们正在劳作途中,这个时候任何废话都是在浪费体力,哦不,应该是说在浪费生命才对。可是詹姆却在当他们手里抱着成坨的铁块,四周还一群纳粹怪物的当头给他讲过去的事情。即使是小天狼星都感觉实在是傻透了。

 

     结果詹姆给出的答案却让小天狼星彻底想用自己手上搬着的东西直接砸死他了。

   “啊哈,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也正好是这个季节嘛,冬天过去春天来了,所以突然想起小时候还无忧无虑的事情,然后就说给小天狼星你听啦!”

 

   “你——”

 

   “好啦好啦我知道,这听上去可能很奇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想起这件事来了。你知道吗,小天狼星?就好像这是老天爷把它塞进我脑子里的一样,是上帝的旨意——我知道你是无神论者啦,不过好歹体谅一下我这个基督徒的心情吧。不过不管怎样,我都觉得这个回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显得很重要,虽然是我突然想起来的,可是却又好像不是那么突如其来。就好像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一样,你知道吗——”

 

   “在集中营里大谈基督教 。这倒是会讨某些人的喜欢,可是你考虑过莱姆斯和彼得的心情吗?”

 

   “唉好吧,这么说倒也是……不过我就是突然想说而已,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天气变暖和了吧,一切都好像会变好的样子。所以我突然间就回想起了一点儿小孩时候的事情,可能也预示着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简单说不定?”

 

   “……会吗?”

 

    小天狼星撇了撇嘴,他的语气刚开始有点飘忽。可是当他对上詹姆那双在室外的惨白的阳光下却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那个撇嘴的动作却最终划成了一个微笑的弧度。就好像前一秒所有的空虚都是幻觉一样,他无条件地相信了詹姆的预测,就只因为那是詹姆说出的话。

 

    是啊,冬天终于过去了。

 

    即使集中营是个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的人们所度过自己最后时间的地方,可是或许正像詹姆所说的那样,终究可能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的。神爱世人,不管世人做了什么过错,神都是总归会眷顾世人的——即使是他们这些被自己的同族抛弃,剥夺了“人”这个名称所拥有的一切生存权利的人们,也依旧在这被眷顾的名单之中。

 

    随着天气的回暖,那些终于熬过了冬天的人们就好像获得了新生。疯狂的看守们好像终于也熬过了暴乱发生之后的缓冲期,他们终于地放下了警戒,再次把他们当成普通的家畜看待了。没有了为自己的身体被当成是小白鼠的担忧,甚至一些因为天气的寒冷和生的希望被剥夺的人们也奇迹般地以残破的身躯从一度流行的流感中恢复了过来。

 

     整个集中营中这种不约而同的希望在无声地蔓延着,虽然没有人敢提起,但是一种天然的宁静却充斥着每个人的内心,就好像他们生来就相信着这个真理一样。

 

    而就连詹姆他们四个也一样被这种气氛包裹着,愿意无条件地相信一切都将变得更好。

 

    莱姆斯一开始觉得这种感觉是以詹姆为传染源,开始给他们带来这种安神药一样的乐观心态的。毕竟这个工作的担当一直就是由他来承担的,虽然没人明确说出来过,而除了小天狼星以外,莱姆斯甚至都没有真正意识到过——不过詹姆俨然已经成为了他们心中的太阳——这也是在詹姆在暴乱后昏迷之后他才意识到的。意识到失去了詹姆意味着什么,不只意味着他们将失去一个家人,更意味着他们将失去在这个地方唯一能让他们保持笑容的事物。

 

    但是这个时候莱姆斯才发现,这种突如其来的平和感并非仅仅是詹姆带来的。和小天狼星建立起的信任,顺利躲过人体实验的喜悦,他突然间在为太多事情感到快乐,这种情况太过于完美。完美到莱姆斯甚至不觉得需要为别的什么产生担忧——即使这些“别的”意味着每天都可能会死掉的高压之下,短缺的事物以及毫无尊严的对待,以及别的什么的。

 

     就连彼得都大概感觉到了这一点,他最近变得格外爱睡了。莱姆斯心想,几乎天天都得被旁边的人拉几下才会懒懒地揉揉眼睛坐起身子。

 

    这大概不是什么好习惯吧,莱姆斯又想,毕竟这里是集中营,他们不该忘了怎么活下去的准则。可是当看到彼得的脸上露出的那种真的能被称之为“睡醒”,而不是从前那样耷拉着眼皮的好像被主人抽起来去磨坊干活的驴一样的表情。莱姆斯却突然间心软了。

 

      詹姆说的没错,即使脸上再怎么表现的理智又严肃。莱姆斯本质上就是个容易心软的温柔的老好人。

 

      尤其是在这样每天都变的更有温度的环境里,就这样勉强休息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不是吗?

 

      莱姆斯在又一天的早上看到熟睡的彼得那安静的脸庞的时候这么想着,不禁露出了微笑。

 

      就连在这里最为理智和敏锐的他也没有意识到,有一种东西在侵蚀着他们活下去所需要的最重要的东西——心安,正在侵蚀着他们的性命。

 

      心安会导致警惕性下降,就好像过于温暖的空气却终究不能救回早已死亡和枯萎的荒地一样;在地狱里,你永远不可能获得安宁;感觉心安只是愚蠢的男孩们为了安慰自己所制造出的虚伪假象,这些残忍而又美好的假象正在侵蚀着男孩们每一颗只有属于生者才能拥有的反抗的本能。

 

      而在这个名为集中营的人间地狱,能获得安宁的人只有两种——

 

     一种是恶魔,一种则是死人。

 

     不过信好,我亲爱的朋友们,我们的男孩们意识到的还并不算晚。

 

   “彼得……?彼得!快醒醒,喂,早晨了啊!”

 

   “彼得……?怎么还不醒?不行,这回绝对不能再容忍下去了,你不能养成这样的坏习惯啊。”

 

   “彼得……?!彼得!彼得!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不好了……小天狼星!詹姆!彼得……彼得他……”

 

     终究,他们还是得从自己短暂的梦里破蛹而出,不再选择苟且偷生,意识到这个世界真正的死和生。

 

    然后,他们将成为真正的他们,成为我在这里为各位亲爱的朋友们讲述的,真正值得我口中值得传颂的他们,并且走向那从一开始就早已注定的结尾。

 

    詹姆或许说的都是没错的也说不定,不是吗?

 

    在继续干活之前,小天狼星心想着,他直觉这么强的人,说不定回忆起的事也真的很重要呢

 

    说不定……

 

 

七,

 

      当然,那天彼得并没有死。

 

      既没有就好像曾千千万万的在这个地方躺着过的人们一样永远地睡去,也没有被士兵发现倒在那里差点就没醒过来的样子,以至于被烧成灰烬。

 

      他只是睡的长了一点点,睡了深了一点点,大概是因为最近精神头有点儿不太好的缘故。

 

      起码彼得在那天詹姆扇了他一耳光之后恍恍惚惚地醒来后,听说了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才会让自己的三个朋友围着自己,用好像见了鬼的表情一样看着自己的理由后。他是这么不在意地打着哈哈挠着头说的。

 

      但是接下来整整的一天,彼得看上去十分疲惫 。

 

      就这样,集中营的冬天结束了。

 

    在几乎没有人察觉的地方,彼得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 。

      

    第一天,他比平常晚起了五分钟。

 

   第二天,他又比前一天晚起了五分钟。

 

   第三天,他在半夜突然吐了起来,结果和他挤一张床的人身上都被吐了一身。

 

   第四天,他一直在流鼻血,信好高个子的小天狼星一直刻意地站在他的前面替他挡着,才没有被发现。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

 

     当回头看回去的时候,莱姆斯已经不再记得自从彼得第一天差点被他们叫起来之前的日子了。

 

    如今唯一占据了其他三个人所有的记忆,就只剩下彼得脸颊上慢慢消失的血色。

 

    已经不管怎样都无法停止了。

 

   彼得的生命,正在迅速地被从他身体里向外抽去。

 

     每过一天,彼得身上的问题就又多了一条。莱姆斯不是不知道,他时常能听到那些没有什么交际的集中营的舍友在头靠着头盯着彼得小声议论。而当他们四个中的任何一个朝他们那里投去目光的时候就会立马闭嘴,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是莱姆斯却分明能看到他们的口型。

 

    他们在说,“那个人,他马上就要死了啊。”

 

    有那么一瞬间,莱姆斯就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上前掐死那个说话的人的欲望了。

 

    但是表面上他还是笑了起来,用自己一贯的语气问其他几个人有没有吃饱,要不要从自己这里拿走一份体力补充——毕竟他们面前的这个玩意儿不管怎么看,都算不上是美味的餐食。

 

    莱姆斯一直以为其他的三个人都没有听到那个人说的话,而他自己也成功掩盖了那一瞬间理智崩塌的狰狞。

 

     可是其他三个人都把那一瞬间看在眼里。

 

     只是他们也什么话都没有说,詹姆依旧笑着调侃莱姆斯像个小女孩一样细致的性格,问他“是不是要减肥了?”,小天狼星扯起了一个只有他才能笑得如此到位的嘲讽的笑,对莱姆斯一本正经地说着“妈妈谢谢关心了。”,最后自然是彼得接去了莱姆斯的那一份——一切看上去都那么顺理成章。

 

      虽然没有一个人刻意说出来,可是当他们看着彼得狼吞虎咽地吞下那几片烂菜叶和黑面包的时候,内心都产生了一点点安慰的感觉。

 

      毕竟只要还能吃得下这些东西,就说明还有可以维持下去一点点时间的希望。

 

     虽然谁都没有说话,但是谁的心底都在波涛汹涌。

 

     他们都很清楚,就连小彼得他自己恐怕都意识到了——

 

     他们都在急切地渴望着彼得的身体可以创造奇迹,就好像之前所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只是一场噩梦——就好像他们呆在的这个鬼地方的一切都是场噩梦一样——只要醒来,彼得还是那个虽然傻傻的但却会和他们一起大笑的蠢货,而不是如今的这个还在这个年纪就已经需要日日担心着自己死亡来临的可怜人。

 

      可是他们更清楚的是,这种美妙的事情在这个地方,又怎么可能会发生呢?

 

     接下来的午餐时间里,四个人都变得格外安静,每个人都怀揣着自己的心事,却又不想将他们展现给自己亲切的同伴。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心事说出来只会让这样几个人默契地表现出来的欢笑的假象给打破,而一但让笑容从一个人的脸上抹去的话,尤其是在这个地方,他也就离死不远了。

 

     究竟彼得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小天狼星一直都在想着。

 

     他知道现在开始追寻彼得身体变化的源头已经没有意义了,毕竟胡思乱想治不了病,在集中营里什么东西都治不了病,即使是那些所谓的“医生”也是。

 

     但是假如小天狼星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一切都是从实验之后开始的;可是彼得又没有参加人体实验啊?毕竟他天天都和他们呆在一起。

 

     可是就是想到了这里,小天狼星的表情就突然凝固了。

 

      是啊,是啊!他怎么会没想到呢?他在来这里之前可是学的生物专业啊。

 

     抽血,这是最容易传染一切病菌的传染途径……尤其是用一个那么集中营里几千人都用过的针头,再加上这个疾病从来都是常客的地方的人们……

 

      当小天狼星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面色彻底凝固了。

 

       他不敢去看彼得,生怕自己掩饰不住自己眼中的惊恐。

 

       就这样,当傍晚的时候,当他们又挤满了那张称之为床的木板上的时候。当身边的鼾声响起,却已经阻止不了人们跌入深沉的睡梦中的时候。小天狼星却失眠了。要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冒险的事情,在这个地方,睡眠不足和不愿进食的人几乎就相当于是在自杀——可是小天狼星不是想自杀,只是当他发现自己意识到了彼得病态的原因的时候,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扎根在他的喉咙里,压根压得他睡不着。

 

      假如他小天狼星还在外面就好了,那样的话就会有器具。虽然他还没有毕业,可是小天狼星对于自己的学习还是相当自信的,他能救得了彼得……他知道彼得究竟生的是什么病,他能救得了他。

 

     可是如今,他却无能为力。

 

      小天狼星突然想怒吼,这种如此浓烈的愤怒感自从泰德和安多米达离开的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感受到过了。

 

      他握紧了拳头,狠狠地打向了自己的身子。

 

      “啊……小天狼星,你也没睡着吗?”

 

      这个声音把小天狼星吓了一条,他以为自己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啊。可是从他胳膊肘传来的声音却那么真实,是詹姆。

 

     “嘿嘿,这么晚都不睡打自己玩儿,小天狼星,你的兴趣可真奇怪。”

 

    “……詹姆·波特,别没事吓人玩儿,这样的兴趣才是真奇怪。”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也没睡着而已。”

 

     小天狼星翻了翻白眼,虽然在黑暗中看不见。

 

     “那就快睡吧詹姆,我也马上就要睡着了。”

 

    “呐,小天狼星,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手里拿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倒是把小天狼星问愣了,他眨巴了眨巴眼睛。他张大了嘴巴,可是詹姆的语气里却满满的全是认真的情绪,小天狼星能感觉到,这一次这个搞怪大王不是在开玩笑。

 

    “其实啊,这个问题我一直在想,什么东西能让小天狼星你这么个潇洒的家伙那么珍惜呢?其实那个时候除了想要救你以外,我也好好奇呢。可是谁知道只是个早就烂了的纸团子,不过也难怪吧,那个纸团你一直都握在手里吧?从你进来集中营的那一刻我就看到了,即使是你被拖到强制牢房里的时候,你还紧紧地握着它……那是你从外面带进来的东西,对吧?”

 

  “……是的。”

 

    小天狼星觉得自己大概应该感叹那个一向都是一副傻表情的詹姆究竟怎么可能会这么敏锐呢。可是詹姆的问题却将他的思绪带远了,带回到了那个小天狼星早已忘了自己在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就差点为那个送命的纸团。

 

   “那个……是我堂姐安多米达和一个我很喜欢的犹太书商私奔之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

 

    “啊?就是这样?”

 

   “是啊,就是这样。”

 

    詹姆显得十分吃惊,可小天狼星也没有觉得冒犯。毕竟谁会一直留着自己堂姐给自己的一封信那么久都不放手呢?

 

    可能只有小天狼星自己知道,那封信是有多么珍贵吧。

 

    从小到大,布莱克夫人——也就是小天狼星的母亲就没有真正关心过这个顽劣的长子,所以安多米达对于小天狼星来说,是同族的姐姐,却更像是母亲。而那封信自从泰德和安多米达离开之后,他就一直贴身带在身上。直到被抓进来的那天情急之下他才从口袋里抽出了那张纸然后揉成了一团握在手里,后来即使已经看不了了,可是那封信对于小天狼星来说就是他撑过强制牢房的信念支撑。

 

     因为信任,所以此时的小天狼星把这一切都告诉了詹姆。他知道对方会理解的。

 

    果真,在听完了那个让他们结下友谊的神秘纸团究竟是什么的时候。贫嘴的詹姆难得一见的沉默了。半天之后,黑暗里才响起了他的声音。

 

   “那……你堂姐她还活着吗?”

 

   “他们去了美国,所以大概是平安的吧。因为在我来这里之前都没有再听到过说有关他们被目击或抓捕回来的消息,再加上美国他们本身就是盟国的主力之一,所以他们现在一定在某个不会因为泰德的种族问题给他们的婚姻生活带来影响的领土上生活着吧。”

 

   “那你说他们会不会有小宝宝了都?”

 

   “哈哈,有可能。”

 

    谈到安多米达和泰德,小天狼星的难掩地笑了起来,脑子里浮现出有着泰得的圆眼睛和安多米达倔脾气的小姑娘,这让他再也无法为别的事情忧虑了。

 

    即使看不出他的表情,可是小天狼星知道詹姆也感受到了他语气里的欢快和渴望。

 

     “小天狼星,你想见到他们吗?”

 

    “安多米达和泰德?当然啦,怎么会不呢?可是因为知道怎么想都没用了,所以干脆不胡思乱想地耗费精神折磨自己。”

 

   “可是假如我对你说,有可能可以的话,你会相信我吗?”

 

    这句话的效力几乎比得上在小天狼星的头上投下了一颗炸弹,即使是在黑暗里都能看清小天狼星长大的嘴巴和眼睛。

 

   “我是说,你知道……虽然彼得的身体大概是最大的驱使动力吧。可是假如成功了的话,说不定小天狼星你也可以见到你的堂姐和姐夫啊!我是说,我也不敢保证,但是外面的世界那么大,说不定我们甚至都到不了他们所在的那片土地——但是只要是出去了的话,说不定就有可能……”

 

    “……詹姆,你想说什么?”

 

     虽然任何不是智障的人听到这里恐怕都已经能推理出接下来的话了,可是小天狼星却不愿相信詹姆正在说出他正在想象的事情——

 

    “小天狼星,要让彼得活下去的话,要让我们都能活下去的话,我们一起逃离这里吧!”

 

 八,

 

               在彼得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傻傻的小男孩了。

 

         即使是基督徒口中被称之为“上帝的选民”们的(1)后裔,可是彼得却一丝一毫都没有展现出犹太人应有的那种不论是“阴险狡诈”还是聪明机智的种族优势。

 

        他一直都是这么个傻傻的,呆呆的,胆小又没有主见的笨拙男孩。

 

        即使是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从来不是个合群的孩子——别说其他的孩子了,就算是犹太孩子群里,彼得也从来无法理解他们的游戏。不论是捉迷藏也好猜谜语也好,他永远都是最差的那个。

 

         于是慢慢的,当人们再提起彼得的时候,他们不会再亲切地叫他的名字,而是会带着笑地称他为“佩蒂鲁家那个傻小子”,甚至当着彼得的面,他们也依旧这么叫他。

 

       即使他们从来没有亲口问问彼得,他究竟愿不愿意当个傻傻的孩子。

 

        而彼得也几乎是为了映衬他们想象的那样,每当听到别人这么叫他的时候,他都会回过头来,对那个人露出一个傻傻的笑。

 

        就好像他真的是他们口里那个傻傻的彼得一样。

 

        和同龄人们不一样,慈悲的大人们却都不会这么叫彼得 。他们都很喜欢他,喜欢着彼得,因为彼得会听他们的话。因为彼得是个乖孩子,从来都不会和他的同龄男孩那样四处去闹,因为彼得从来都不会违背他们的想法。

 

      “要是说这么难得可见的孩子是傻那也太不公平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大人们就找了个更好听的说法,他们都说——彼得啊,那可是个温顺的孩子呐。

 

         而就是这样。傻傻的而又温顺的彼得,终于就快死了啊。

 

         莱姆斯直到最后一刻都没能忘记詹姆那时所说过的那句话。他相信没人能忘记。没人可以。

 

         詹姆在说那话时候的神情,就好像在仰望上帝的朝圣者一样,让人不得不相信他是忠贞的,对于他所说的话的信仰是忠贞的。他是真的相信他所说的话,相信那样的事是可以发生的,真的可以。

 

       而老天作证,这还不是最糟的那部分。

 

       最糟糕的部分是,当他用那幅神情说出那些话的时候。莱姆斯感觉到他的心抽动了一下。虽然只有那么一下,可是莱姆斯知道了,就在那么一下的功夫里,他操蛋的真的差点就真的也要相信了。

 

        他操蛋的真的差点就要对这个听上去荒唐可笑而又让人几乎留下口水的美梦相信了!

 

        “不,绝对不可能!”

 

       “莱姆斯……”

 

       “别叫我的名字,詹姆·波特,我告诉你了不可能!”

 

       “别这样吗,你还没听詹姆说完呢。”

 

       “你也给我闭嘴,小天狼星!你难道相信吗?这么可笑的话你也相信吗!”

 

       “冷静点……”

 

       “不可能!”

 

        莱姆斯现在真的想撕碎了詹姆,尤其是在他意识到自己那么一瞬间的感情冲动之后。詹姆这个家伙,他从来没想过……他从来没想过这个蠢货居然想要这样害死他们!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莱姆斯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詹姆究竟在想什么,知道这个时候。他从来没想过詹姆居然这么可怕!他是个恶魔,没错,他就是个恶魔。可是该死的,他居然和这个恶魔成为了家人,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能这么名正言顺地毁掉他们!

  

        他认识了詹姆这么久,他怎么就从来没意识到呢?!

 

      “我早就该猜到了……詹姆·波特。你这个愚蠢的混蛋!从暴乱的时候开始就是,你压根就没有失忆,对不对!你一直就在计划,计划着怎么惹出更大的麻烦,你一直都在计划!”

       

     “是,我是没有失忆,可是莱姆斯……你得听我说!”

 

     “说什么?说你打算怎么领着我们去自杀吗?说你想怎么进一步地赶快害死彼得吗?你真的在意过彼得吗?你不过是想满足你自己那疯狂的冒险欲吧!从小就是,詹姆,从小就是!从来都是你一个人冲在前面,掉进冰窟,结果就留下我和彼得在旁边大哭大叫地担心地像两只蠢驴!”

 

       这句话完全就是从莱姆斯的嘴里喷出来的,说话者甚至都没有意识他究竟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那究竟是一直积攒于内心底的积怨呢,还是仅仅是那一刻没过脑的气话呢。

 

       可是不管那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这句话被甩出来之后,气氛瞬间就变了。

 

       刚刚还带着一点汗流浃背的讨好的傻笑的詹姆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了,就好像是一枚子弹正巧射穿他的双眉之间一样,眼睛刚刚还包含着无数情绪的光芒一下子就消失了。他呆立在了那里,没有一点迹象,就好像整个人一下子就希腊传说里的美杜莎给看到了一样(2),唯一能让人意识到他还活着的只有当你把手放在他肩膀上的时候才能感觉到的颤抖。

 

       听着这句话愣住的还有彼得,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会突然间被拉进这场两个伙伴的战火之中。可是对比起詹姆突然间没了声息的样子,他却显得好像一下子被情绪装满了。惊恐的眼神在詹姆和莱姆斯之间转换,而他们之前刻意逃避着的他的身子骨的状况一下子就被提起来这件事更是让彼得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了起来。

 

      而且还不只这样,此时正是夜晚。纳(和谐)粹的那群懒猪一样只会瞪大了眼睛就睡的比死还安静的蠢货们早就跑到了比这里要远多了也要像人圈多了的地方睡大觉去了,所以此刻的争吵并没有引来其他正三三两两聊着天的舍友的目光。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彻底忍不住了。一下子就好像人全死了一样的安静的营舍里,人们的目光都被集结了过来。他们似乎都已经猜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从他们那害怕和期许互相殴打争夺位置的目光里却能看出他们亦或者不敢相信,又或者难以置信。

 

       可是就算是所有的这些全部都加起来,都比不起一个人的反应。

 

       那个人是谁,几乎所有人都猜到了。

 

      “莱姆斯,你这话说的有点过了吧。”

 

       当他开口的时候,人们甚至都不愿相信这真的是那个人在说话。他的声音听上去太冷静了。简直就好像一点情感都没有,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对比起平时他连嘲带讽的标准语气,他现在的说话声几乎可以被认为是友善过头了。可是正是因为这样,却也显得有种让人莫名地冷寒和狰狞。

 

      “你说的就好像詹姆说的都是无理取闹一样,是吗?”

 

        小天狼星冰冷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响了起来。

 

       “我可不觉得是呢。莱姆斯,你真的认为詹姆是错了吗?我倒觉得这是最好的时机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新的几个被送到这个鬼地方的人是怎么说的?哦对了,他们说,他们是战俘,他们之所以会被送到这里来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是离他们被抓到的地方最近的一个集中营了——你还没意识到什么吗?莱姆斯?盟军来了!他们马上就要到了!就算你觉得他们是在胡扯,难道像你这么聪明的人还没能从那些纳(和谐)粹的行为里发现什么吗?他们最近疯了一样地屠杀难道不像是快要淹死在沼泽里的青蛙最后绝望的扑腾吗?这是最好的时机,这个地方马上就要沦陷了——这是最好的时机!”

 

      “是吗?盟军马上来了,你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吗?照你这么说的话,那难道不乖乖地等在这里才是我们该做的吗?还是说……”

 

     “莱姆斯,你真的气糊涂了吗!你还没意识到吗!纳(和谐)粹他们已经感觉到他们在这里已经时日无多了所以才会在最近拼了命一样地杀人啊!假如这里真的就要沦陷的话,你觉得他们就会那么安心地等着我们被救吗!他们会杀光我们所有人!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你认为那个时候我们还怎么逃啊?我觉得是个有脑子的人就会支持詹姆所说的话,我们应该逃!就是现在,就是此刻!就像詹姆说的那样……马上盟军就要来到这里了,所以在这里的那些贪生怕死的蠢货怎么会坐以待毙呢?一定有个什么秘密通道或者别的什么的——只要找到了那个地方,我们就有可能逃出去!不,不只是我们,在这里的大家就都有可能逃出去,这是最好的时机!”

 

      小天狼星气势轩昂的话显然引起了很大的一波赞同声,一直在听着这些话的舍友们好多都赞同地点着头,甚至有几个挥起了拳头,还有几个甚至抓起了光头上灰白相间的帽子对着小天狼星这里脱帽致敬。

 

       可是对于人们如此大的拥护,在漩涡中心的当事人莱姆斯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究竟是在为了这群蠢货在说的胡话而感到怒火中烧,亦或者是他脑子里永远都是占有上风的理智对于这番有头有理的话感到了稍稍的动摇,还是这些复杂的情绪在同一时间都同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同样的,另外一个与莱姆斯一样处在漩涡中心的重要人物也没有随着大家的反应走。那就是詹姆,他依旧那样立在那里,眼睛紧紧地盯着莱姆斯。原本他的想法带来的如此大的起伏,可是在此刻这一切都好像与他毫无关系一样,他只是一直紧紧地盯着莱姆斯僵硬的脸庞。

 

       良久的,当人群的欢呼声稍稍平息下来之后,詹姆才缓缓地开了口。

 

      “莱姆斯,我知道这么久以来,我都一直在给你……还有彼得添麻烦。虽然我一直把你们当成比我的性命还重要的东西,可我却从来就没有能保护好你们。假如那个时候你们逃离犹太人隔离区的时候我没有自大地把你们藏在家里的话。你们甚至可能会逃到深山或者森林的某个安全的地方去了吧。假如不是因为我自大的话,爸爸妈妈也不会就那么死掉的吧……是的,我一直都是很自私的,所以我才会一直以来笑着,因为我怕我不笑的话你们也不笑了,你们不笑了的话,你们就一定会指责我,恨我的,对不对?”

 

     他的这番话说的极其动情,旁边听着的有几个人甚至都依旧抽泣了起来,就连彼得也是,他看上去很失落。小天狼星则皱紧了眉头,可他却也没插话。而莱姆斯却看上去好像无动于衷一样,依旧冷着一张脸。但是詹姆却近乎是痴迷地相信,他清晰地看到了莱姆斯脸上一瞬间的抽搐。

 

     “可是莱姆斯,正因为我是个自私的人。所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后悔去走那块冰,后悔去救你和彼得,虽然这两件事我都没能做好。可是我却真的没有后悔过,因为我傻,我固执,我是个撞破了自己的头也不会回头的蠢蛋。可是莱姆斯,我知道你也一定知道的,我所想的,所做的一切都真的不希望伤害到别人。尤其是你,彼得,当然啦现在还得算上小天狼星。只有这一点,我希望,不,我求你,我求你相信我,莱姆斯。你是我的兄弟,我求你相信我。”

 

    “因为我很自私,自私到不惜一切代价想再次看到这样的高墙和包含着骨灰气味的浓烟的这个集中营里看不到的朝阳。那是我们小时候最喜欢的景色啊,莱姆斯!你还记得吗?我,彼得,你,我们曾经躺在捷克叔叔农场的草垛上仰望着它慢慢升起,然后打赌着我们谁才能抓到它。我想再和你们一起去看那样的朝阳,我希望我还可以再和你们一起看许许多多那样的朝阳。这次还要带上小天狼星一起。我真的很想很想看到啊,你难道不想吗,莱姆斯?看到可以带我们飞离这里,飞向自由,飞回我们童年的太阳吗?”

 

      詹姆知道这么一番话过后,莱姆斯是不会不动摇的。他太了解莱姆斯了,虽然这么说可能十分自负。可是詹姆知道,他了解莱姆斯,这个从来不把自己感情写在脸上,永远让理智把握住自己的男人。他内心是很柔软和温柔的的,正是因为温柔,所以不想他去冒险,不想看到他受伤,所以不想他去有那么可怕的想法。可是也正是因为这样,詹姆也比谁都清楚,莱姆斯其实压根没有他看上去那么难以说服。他感觉莱姆斯一定是动心了的,他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果真,在仿佛沉默了一个世纪之后,莱姆斯终于撑不住了,他的嘴角开始抽动,他的指间开始颤抖。他的两腿发软,终于忍不住跪倒在了地上。

 

      而看到莱姆斯跌坐在地上的那一刻,詹姆立马就冲到了他的面前,用自己能用的最大的力度抱住了莱姆斯,莱姆斯虽然没有回应,可是也没有拒绝他。詹姆知道这样就够了,而当他看到抱住了莱姆斯的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时候。詹姆笑了,对着在和他做同样一件事的小天狼星和彼得裂开了一个灿烂的笑,他知道他们也和他一样,能感受到莱姆斯无声的动摇。

 

      “莱姆斯,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担心。”

 

       彼得的声音比起刚刚詹姆和小天狼星的话声小的就好像嗡嗡声,可是莱姆斯却依旧为他抬起了头,认真地侧耳聆听着,脸上有抹不去的泪痕。

 

     “不过你知道,我是相信詹姆的,詹姆说的话没错。我们需要逃离这里,要不然的话我怎么着都是会死的,我们不管怎么着都是会死的。所以假如想得到真正好的治疗的话,我只能到外面去。”

 

       莱姆斯没有回应彼得的话,因为他明显是在吞咽着自己一股股涌上来的情绪,压根没法说话。

 

     “另外莱姆斯,我已经找到小天狼星刚刚说的,詹姆曾经设想过的密道啦。就在今天,我个子小,看到了两个纳(我了个吗你敢不和谐吗)粹士兵在聊天的时候听到了他们在说话,而且很慌张的样子。我跟着他们过去了,然后就看到了!那真的是密道!我还听到了,他们说那是通往外面的,真的是外面啊!莱姆斯,你知道我有多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吗?可是我就要死了,我怕我在那之前都再也想不起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了——”

 

      莱姆斯就那么盯着彼得,他的话就好像一根钟摆一样,拉响了那些被尸骨和绝望掩盖在了心底的风铃。它们突然间叮铃铃地响了起来,拨开了一切忧愁。仿佛回到了当他第一次遇到彼得和詹姆的那个春天,还有他们一起度过的无数个夏天——他忽然想起来了,自己第一次拉住羞涩的彼得的手时候对方羞红了的脸,就好像外面可以看到的美丽的落阳。他突然想起来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詹姆时候对方大笑着的声响,就好像是外面才能听到的知了洪亮的鸣叫。

 

      莱姆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并不是“差一点”才相信詹姆现在正在说的这些蠢话,他其实一直都知道,那也是他想要再次看到的景色。可以和詹姆还有彼得一起,现在还有小天狼星,只有在外面才可以闻到的空气,以及只有在外面才能看到的景色。

 

      那是名叫自由和生的希望。

 

       

  

 

               

九,

 

 外面开始乱起来了。


 战火的硝烟依旧在燃烧,只是此刻已经并非是在别人的国土之上。那天小天狼星说的话绝非空穴来风。盟军正在步步逼近,他们已经到来了这篇充满罪恶的地方。已经连着几个月了,看守的纳粹士兵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曾经拥有过的光芒。他们现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一旁围着收音机团团坐,像渴求着一点食物的乞丐那样渴求着那中可以传出一点点能让他们看到荣光的消息。这也好像是压抑着他们没有立马杀光整个集中营的最后一根稻草,因为他们似乎还坚信着有那么一点希望他们最亲爱的元首可以像以往一样创造奇迹,救他们的贱命和他们那些垃圾一样的信仰。


 另一方面,集中营的人们也在翘首期盼着。至于他们究竟期盼着什么,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


 从纯粹情感的方面来说,集中营中的所有人(这不是比喻,由细心又靠谱的莱姆斯亲自统计),百分之一百的所有人都有着同样的想法,那就是希望希特勒那个大魔头可以赶快去死。


 “说实在的,谁不这么想呢?”,这是来自日耳曼民族布莱克家族的小天狼星先生亲口说的,看看吧,就连他都这么说了,就足以说明那个蠢货做首相做的有多出色了。


 詹姆一边调侃地逗笑了一大群人,直到莱姆斯用眼神把他给杀死。


 “需要我提醒你吗,詹姆?这可不是耍小娃娃脾气的时候,你作为提出这一切的策划者——顺带着也可以算领导者,你要考虑的是大局!”


 是的,是的。詹姆不情愿地承认,他的“军师”说的对,莱姆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犹太人。细心又机敏,而且大脑比得上一台大型机器。就好像他说的那样,假如那个纳粹魔头现在就这么死掉了的话。恐怕下一秒还没能等着逃出去,他们就都会死在失去了“爸爸”的纳粹们疯狂的枪口之下。所以从他们的角度来说,他们需要希特勒和纳粹们的死里抗争再久一点,久到他们寻找到最好的时机可以在最后这里的看守的纳粹们下地狱之前最好的时机,在不把自己给拖进去的情况下逃出去。

 这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别忘了前段时间小比尔带来的消息,他偷听到的在那些士兵的收音机里传来的关于奥斯维辛集中营(1)的消息。到了那里被解放出来的时候可只剩下了三万人了,天知道那里的纳粹士兵在最后狗急跳墙拉上了多少无辜的人给他们陪葬。我们不能重蹈覆辙,我们一定要成功,尽力把所有人都带出去。”

 彼得,詹姆和小天狼星听了莱姆斯的话的时候都齐声点头,他们都明白他们中最明智的男孩在说的是什么意思。

 在经历了那天发生在宿舍的争执之后,彼得,詹姆,小天狼星还有莱姆斯四个人,他们所说的话和他们之间的那些希望和友谊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一不小心就感染到了所有人。就是在那个时候起,詹姆原本想的仅仅是要保住四个人的逃跑计划就被无形中否定了,现在想起来,詹姆甚至会觉得自己最初真是个混蛋。他们四个跑掉,然后留下其他所有和他们朝夕相处的朋友送死?这简直太他妈的可笑了也,于是理所应当的,从那天开始。这场原本应该是秘密逃亡的计划开始变成了一场蠢蠢欲动的在暗地里的有阵型有计划的有组织暴动。

 这简直太酷了!詹姆很想祈求莱姆斯原谅他这不合时宜的兴奋的叫喊,可是当他发现自己的行动计划已经彻底变质时候,他发现自己压根掩盖不住自己的血液在大脑里沸腾和尖叫,他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挥舞着手臂,这来自于本性的热情告诉了詹姆,这么久以来他尝试着压抑的自我里是有多么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而莱姆斯看到他这样之后,最终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终于接受和理解了詹姆。是的,是的!暴乱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应该意识到了,妥协和自保压根就不在这个从小就是个糊涂蛋的詹姆的本性里。只是因为环境的逼迫以及对于同伴的包邮保护而没有显现出来而已,但是詹姆总是会站起来的,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而已。他是太阳,没错,不管你用黑布遮住了整片蓝天,太阳也会奔向天堂所在的地方,尝试着照亮这个操蛋的世界。

 所以理所当然的,詹姆成为了这场组织暴动里的轴心人物。他成为了所有在这里集中营人们心中的光亮,每一个人都相信着他,相信着这个拥有着太阳一样光辉的男孩可以带他们走出去的,这是一个没有根据的痴迷。可是莱姆斯知道,这个时候的这样的人们,需要的却正是像詹姆这样的人。

 而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作为詹姆最亲近的伙伴们。莱姆斯他们三个也就被默认成了整场计划的制订者,这未免让他们有点受宠若惊——对于詹姆来说,他们完全可以理解大家拥护他的理由。可是他们自己呢?别说胆小的彼得,严谨沉默的莱姆斯,就连小天狼星其实也因为他的尖酸刻薄而在这里并非是什么受欢迎的人。可是此刻,集中营的人们却把他们也当成了他们真正的领导者一样,对于他们的话言听计从,甚至有几个人明确表示了他们愿意随时为他们正在组织的这场暴动而去死。这实在吓到了莱姆斯他们三个。

 “我从来不知道他们这么爱我,你知道吗,莱姆斯?我一直以为他们当我是‘那个布莱克家的疯子’。”

 “别这么说,小天狼星。人们在最关键的时刻总会看到一个人的本质的,因为你知道。其实我刚开始也觉得你是个疯子来着。”

 “莱姆斯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场有计划的暴动中心的四个人对于如此突如其来的信任感到既荣幸而又沉重,因为他们知道在他们手里的是什么,是这里所有人的命运。假如他们成功了的话,他们将阻止预定的死神的到来,可以成功迎来真正的黎明。而假如失败的话,即使盟军真的到来并解放了这个地狱的话,可能到时候看到的也已经是他们的肉体铺成的尸海。

 但是不管怎样,他们已经不可能回头了。

 他们要做的不止是拯救自己,更是拯救彼此,他们互相的兄弟和家人,更是拯救其他所有的人,其他所有的人和他们的家人。

 他们要做的,是成为英雄,真正的英雄。

 而这一切都需要周密的计划和恰当的时机。

 “彼得,你确定你找到的真的是密道?”

 “是,我确定!”

 “你真的确定?你确定那不是个老鼠洞什么的吗?”

 ”詹姆求你闭嘴吧!你看彼得的脸都青了!”

 就这样,数不清的日子过去了,可是却又感觉不到多长。不止是对于詹姆他们,甚至是对于集中营里的其他人。因为他们的心里都筑了一把火,这把火就好像是一盏不灭的灯一样,这种在这里前所未有过的,名为希望的东西。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终于,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依旧是彼得带来的消息,按他的说法,纳粹们收音机所带来消息里有什么特别不好的战报,而他看到的是一个像长官一样的角色好像在命令着些什么,然后那些士兵们就纷纷都跑出来们,跑去了士兵们住宿的楼里,好像是在忙着准备些什么一样。

 “他们打算逃跑。”

 小天狼星反应很快地猜测到了大家都最希望发生的事情。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要收拾东西,他们打算逃跑!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没希望了!这个时候应该是他们最手忙脚乱的时候!”

 “这意味着我们的机会来了。”

 詹姆露出了计划中几个月来都没能有机会露出的笑,这个笑中蕴含着多少东西,大家都是知道的。

 ”是的,他们都去收拾东西了,这说明他们正在准备离开。这说明他们接到盟军就要来到这里的消息了,我们所做的只是要赶快先他们一步离开这里,然后碰上盟军的话……那就是我们的胜利!“

 这话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火焰,议论声比火苗还要快地迅速传开了,黑漆漆的夜里,人们却好像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光亮一样,脸上醺醺的表情就好像是醉鬼看到了美景一样。

 “先别急着高兴呢。”莱姆斯显然发现了大家已经沸腾起来的情绪,他用清冷但却不失气度的声音提醒着大家,“按照计划,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斯多吉(2)你们那群人去东边,迪歌(3)你们这群人去另外一边,尽量赶出点吸引他们注意力的事。亚瑟(4)你去女监那边,你知道莫莉(5)只信任你,她和多卡斯(6)会带领那边的人和我们汇合。一切按照计划行事,我们可以的,好吗?”

 人群里的人们纷纷都用自己能在不吼出来的情况下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纷纷响应,被安排好的人都像鱼群一样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莱姆斯暗暗祈祷着他们还能在另外一边见到他们,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风险又有多么大。

 “……好吧,至于我们。”

 “我们也出发吧。”

 小天狼星深吸了一口气,沉着着声音宣布。莱姆斯不禁暗暗佩服他的定力,要知道莱姆斯是形成了习惯的说话不带感情,所以不至于听出恐慌。可是小天狼星此刻的话中却拥有着一种令人感到寒气的冷静,就仿佛眼前的画面以及所面临的生命危险对他来说压根算不了什么一样。猛的莱姆斯想起了在来到这里之前,小天狼星本身就是反抗组织的成员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和詹姆一样都那么喜欢侃笑的男孩体内所拥有的另外一重东西。

 不过都没关系了,等他们到了外面以后,他可有的是时间观察小天狼星简直是人格分裂一样复杂的性格。

 这么想着,莱姆斯露出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灿烂的微笑。

 “哈,是啊,终于要开始了,简直是等到屁股都要着火了。”

 詹姆的话引起了几声神经质的笑声,显然人们都希望可以活跃气氛,可是谁都掩盖不了内心的紧张。

 其中也包括彼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因为病情加重的缘故,他不断地发出好像哭泣一样的抽吸声,这让莱姆斯不绝有点担心。

 詹姆显然把他们的小男孩的情况看在眼里,他顺手搂过彼得的肩膀,鼓舞地对彼得笑了笑,然后又朝向了大家。

 “好了,大家,等到我们从这里出去了之后,过那么个四五十年的,等我们老掉牙的时候,再一起豁着嘴大笑着嘲讽这群自以为是结果被我们耍了玩的纳粹们吧!”

 听了詹姆的一席话,人们不禁发出了一声声欢呼。不愧是詹姆,即使是在这种时候都能鼓舞气势引领大家的斗志。

 看到大家的斗志被激活了之后,詹姆也咧嘴笑了起来。是他招牌的那种微笑。就在这个时候,他回过了头来,目光反复地与莱姆斯,小天狼星,彼得依次对视。莱姆斯依旧保持着表情,笑着回应詹姆。彼得虽然依旧在哭,可是眼睛却亮了起来。而小天狼星却仰着头,眼睛里看着詹姆的是一种近乎是自豪和欣慰的奇怪情绪,他微微地点了点头,用只有詹姆估计才看得懂的唇语默默地回答着——“好,约好了。”

 要开始了,最后的一刻要开始了。

 

夜晚静默着,就好像天地间角落里的任何一个夜晚一样。

 大概在某个没有被战争殃及的小型国度里,生活在和平的人们大概都在安睡吧,在同样的一片黑迷但却宁静的天空之下。

 不管明天的太阳升起的是早,还是晚,他们都将能看到美丽的黎明,还有新的一天,充满生机和活力的一天。他们可能会去种田,可能会去学习,可能会和家人还有同伴们一起停留在山腰上的绿毯上野餐,也可以吊着一根稻草而无所事事地等待着又一个黎明的来临——但是不论怎么样,他们都将能看到黎明,还有下一个黎明,还有再下一个黎明。

 很快他们也可以了,也可以不用担心饥饿,不用担心身体,不用担心枪口发出的烟雾,也可以看到那样自由而又灿烂的黎明了。

 

 抬高了头,小天狼星再也压抑不住地开始了幻想。

 他几乎可以看到这样的日子的到来,就好像在发生这糟糕的一切之前一样。小天狼星曾也和弟弟雷古做过的那一切一样。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可以和莱姆斯,彼得还有詹姆一起做。

 他们可以在半山腰上骑自行车——虽然彼得说过他来这里之前怎么也没能学会那玩意儿,可是没关系,他们可以一起教他。即使是摔下车也没关系,他们都会摔在草地上,暖洋洋的天气会包容他们的失误。他们可以一起大笑地平躺在草地上,或许躲在某棵树阴下默默乘凉,然后他们会像詹姆说的那样,大笑着看着旧时的时光,想象着曾经与死亡并肩的样子,那将会离他们多么遥远。

 然后小天狼星还想到了泰得和安多米达,他想他们回到这片土地之后的模样。假如真的有那个时候的话就好了,假如真的有那个时候的话,他也能会向泰德道歉,并告诉他的这个最亲爱的姐夫他脑子里拥有过的最肮脏而又最不可饶恕的想法——那就是他曾经喜欢过唐克斯夫人,他自己的堂姐。或许那个时候泰德会揍他,可是小天狼星还是会告诉他没什么值得担心了的——因为他已经不再喜欢安多米达了,当然啦,他还是像爱自己的亲姐姐一样爱着她。可是小天狼星会告诉泰德……不用担心了,因为他现在已经真正喜欢上另外一个人了——

 小天狼星仰望着天空的视线慢慢转向了前方,某个脑袋的后面。

 然后接着,他的思绪突然间静了下来,就好像一片海水突然停止了喧嚣一样。

 小天狼星跟随着那个人的身后,身后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都和小天狼星一样,脑子里活跃着无数的想法和渴望——快乐的,兴奋的,渴望的,幸福的,想要再见到家人的,想要再拥有生活的,想要活下去的,想要再露出微笑的。

 默默地,他们走在黑暗里。

 “等等。”

 可是突然间,领头的人突然间的话打破了所有人的思绪。是詹姆,他的声音不大,可是却还是吓到了大家。

 “怎么了?詹姆?”

 小天狼星的声音听上去很严肃,他显然感觉詹姆突如其来的话预示着什么东西不太对。

 可是静默了两秒钟——好像两个世纪那么久的两秒钟之后,詹姆的声音里却被笑声给代替了。

 “哈哈——没事啦,我只是在兴奋而已,果然前面是什么人都没有嘛。那群士兵果然就是一堆蠢蛋,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需要等这么久的,别担心啦大家。我先再往前一点看看,不过我想大概什么事都没有啦,毕竟都这么近了还是一只鸟都没有,更别说纳(求不和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粹了,你们知道的——他们一个个的体积可是大于猪啊!”

 听了詹姆的话,大家显然都松了一口气。他们都点了点头,显然是相信了詹姆的话,但是也都很赞同为了以防万一再去探查一下的这样谨慎的做法。詹姆的话是拥有魔法的真理,只要是他说出口的,就没有人会不相信,因为谁可能用那么搞怪的语气说什么谎呢?

 就像是为了要印证大家的想法那样,站在队伍最前头的詹姆回过了头,虽然在黑暗里没人能看得清楚。可是大家都知道,他一定又是在对大家笑。想到了这里,大家更是安下了心。詹姆笑了,一切肯定都会好的。

 詹姆本人显然也是很满意这样的效果,于是他大大地点了点头。正当要大步往前走去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肩膀上一阵痛楚。

 小天狼星。

 当詹姆惊异地转过了头的时候,他看到了,那是小天狼星的手指,正在黑暗中狠狠地掐住了他。

 “不……要……去……”

 几乎比风的声音还要小,詹姆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是小天狼星温暖的鼻息磨蹭着的耳边稍稍地有点痒。所以詹姆肯定了,小天狼星确实是在对自己说话,说那样的话。

 “怎么啦,小天狼星。我不过是去再查看一下啦,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啦。”

 詹姆又裂开了一个笑,他知道小天狼星会看的很清楚。因为在黑暗里,而且他们两个之间脸的距离甚至不超过三厘米,这真是太奇怪了。詹姆想,他甚至怀疑小天狼星能在黑暗里看到他脸上的莫名其妙的红晕。

 “那我……让我和你,一起去。”

 咬紧牙关的语气那么坚定,这不禁让詹姆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没意识到小天狼星居然是认真的。

 “别担心啦小天狼星,你知道我会没事的。你看这样黑灯瞎火的,你觉得纳粹假如真的发现我们的话需要这么小心翼翼的吗?他们可是忙着和盟军的脚步乌龟赛跑呢!当然——盟军是乌龟——没有不尊重的意思,你知道。”

 可是小天狼星的手却依旧没有松劲,他看上去压根没有动摇。

 这可真让人为难。

 “小天狼星,我知道啦。”

 最终,詹姆终于叹了口气,他也凑到了小天狼星耳边,用只有小天狼星能听到的语气轻声呢喃着。

 ”有什么话,出去告诉我就好。其实我也有话想对你说,我们很快就要到外面了啊。“

 这句话说完,詹姆就趁着对方愣神的那一刻抽出了肩膀。面对依旧呆愣着的小天狼星,他最后裂开了一个顽皮的胜利的笑。冲着被自己的话给戏弄了的小天狼星眨了眨眼睛,嘴皮动了动,然后身影就慢慢消失在了前方的夜空中。

 “詹——”

 回过神来的那一刻,小天狼星才发现在自己失去意识的时候那个身影早已消失掉了在自己够不到的地方。下意识地他差点失声叫了出来,一种空落的感觉充满了他的心脏。可是突然间,就好像自己刚刚抓住了詹姆的肩膀那样,也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别冲动,小天狼星,詹姆他不会有事的。他不是刚刚对你用唇语说了吗?他马上就会回来的。”

 是莱姆斯,他看着小天狼星的眼色很坚定。这让小天狼星不自主地停了下来,他向来都知道莱姆斯的话最可靠了——所以他也愿意相信。

 詹姆,你一定要没事啊。

 小天狼星双手交叉,嘴里默念着这句话。他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在空气中流动着,风正将他的话带往上帝的殿堂。

 詹姆,你一定会没事的。

 无神主义的他默默祈祷着,他曾经听别人说上帝从来不会放弃向他祈祷的人,而假如向他祈祷的话,奇迹一定就会发生——

 于是为了詹姆,小天狼星不断地重复地默念着这句话。

 他相信上帝一定会原谅他曾经傲慢的罪行,他相信上帝一定会听从他的请求——

 而回答他的,将是詹姆——

 而回答他的,是一声响彻天际的枪声。

 

那声枪响,打破了所有人的胸膛。

 

 莱姆斯永远不会忘记那一瞬间——当那声枪响划破了夜空的时候,它不仅划破了夜空最后一丝白日梦般的宁静,也同时带走了一切聚集成了生的希望的东西的那一瞬间。

 当他恢复过来意识的时候,他发现大家都已经疯了。人群中传来惨叫,仿佛中枪的是他们自己。可是莱姆斯很快就意识到,他们不是,中枪的不是他们。因为就在他恢复过意识的第二个瞬间,他发现自己冲了过去,不管尖叫和黑夜的阻拦,不管惊恐的恶魔在耳边咆哮,他冲了过去。冲到了黑暗中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一幕,他永生难忘的那一幕。

 莱姆斯看到自己的兄弟——那个从来都开朗地笑着的男孩,那个从来不懂恐惧和悲伤为何物的男孩,那个应该永远都不会与世界上所有带着负面情绪的画面勾连在一起的男孩正被一团火焰包裹着——那团火焰那么灼眼,在黑暗中那么朦胧而又模糊,几乎让莱姆斯相信了自己是在做梦。

 那团火焰,那不是火焰,那是血——

 以奇怪的姿势扭曲在小天狼星怀抱里的,正是那个男孩。

 不……不,这不可能!

 可是每一片空气和每一点血迹都在提醒着莱姆斯事实是什么,耳边刺穿了他的抽泣和哀嚎也在提醒着莱姆斯事实是什么。

 “詹姆,詹姆!不,你不会……告诉我你不会!”

 小天狼星从来不会骗人,詹姆也从来不会。

 唯一的解释就是,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莱姆斯呆愣在那里,就好像世间其余的所有存在都是多余之物。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也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一切都停止了,一切都不在了。唯一还能清晰地映照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有詹姆那躺在红花之中的身躯,那是莱姆斯唯一还能听到的声音,他听到了詹姆眼中的星光,它们的声音正在慢慢变轻,变得莱姆斯快要听不到了。

 “小天……狼星。”

 接着,星星坠落了。太阳坠落了。

 突然间,周围的一切都又回到了莱姆斯的脑海里,周围伙伴们惊慌失措的尖叫,还有突然间他才听到的狂笑。那无疑是凶手的声音,是的,是的!詹姆错了,纳(不要和谐求你了)粹发现他们了,他们早就发现他们了,一切都是陷阱,不是他们耍了那些愚蠢的士兵,而是愚蠢的士兵耍了他们。

 “不……不要……”

 小天狼星轻生的呢喃就好像一首摇篮曲,可是莱姆斯却听得很清楚,因为他也在想着同样的话,他也在想着……

 “你们这群恶魔!恶魔!恶魔!”

 足以穿破任何一个有着灵魂的人心灵的怒吼,从残破的身躯里爆发了出来。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所有的人都停住了,那不是错觉,真的所有人都停住了。

 那一瞬间,莱姆斯第一次看到了小天狼星深邃的眼底里究竟是什么。

 答案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空旷的,足以吞噬所有人和所有物的黑暗。

 怀中还依旧抱着血花铺满的男孩的身体,他的身上也沾上了同样的腥气。他的动作温柔的宛如是怀抱婴儿的母亲,或者是抱着情人的男子;他轻轻地将怀中人的头颅轻轻地放在地上,好像那个人只是睡去了一样,随时都会苏醒般小心翼翼。接着,他站了起来,依旧是小心翼翼地,可是当他望向莱姆斯的那一刻,莱姆斯却什么都明白了。

 “莱姆斯。”

 “带大家走。”

 接着,他就回过了头去。

 那是莱姆斯最后一眼看到小天狼星那双装满了整个黑夜的眼睛。而在那一刻,他意识了到了。

 接着,他就冲向了前方,好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地冲了过去,可是还没走几步,在一片弹雨中,他就好像一片棉花一样软绵绵地倒下了。

 而莱姆斯没能看到后面所发生的一切。

 因为在小天狼星最后一次对他说完话的那一瞬间,他就瞬间清醒了。他以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能够拥有的理智清醒而又冷冽地大声呼喊了大家,并且用几乎是平常的语气,只不过是用足以传到大西洋那里那么辽阔的声音大喊了起来——

 “大家,抓紧这个机会,快走!”

 然后莱姆斯用没有一丝多余晃动的步伐用自己能迈出的最大的步伐奔跑起来,手边来拉着彼得疯狂颤抖着的手腕。他们跑了起来。

 而且因为莱姆斯刚刚短暂而又嘹亮的的号令,刚刚乱作一团的,因为詹姆的突然逝去而六神无主的人们都听到了他的声音。他们突然间明白了什么,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只有在最危急的时刻,一个人的本质才能真真切切地显示出来,而在那一刻——他们向所有人证明了,他们都是勇者,真正的勇者。

 即使是面对死亡,面对已经夭折的计划以及枪林弹雨,他们依旧向着那里冲去,他们的计划并没有就那么死去,而是刚刚开始——

 没有人会忘记那天发生的事情,它将被记入史册,未来将会有无数的人为他们所创造的那场奇迹所感到震撼——震撼于他们在最后那一刻爆发出的勇气,向整个世界证明了。即使是在绝境中,也可以出现光芒。

 那一天是1945年4月28日,第二天,1945年4月29日,那个集中营被证实解放,其中三万多名在押人员重获自由,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28日举行的有组织的暴动的功劳,那场暴动粉碎了纳(求不和谐啊啊啊啊啊!)粹焚毁集中营和消灭囚禁者的企图。战后那里建立了死难者纪念碑。日后那个地方成为极其盛名的纪念馆,曾经的达豪集中营。

 而在第三天,1945年4月30日,希特勒开枪自尽,其情妇与他一同殉葬。

 同年5月,德国正式投降,二战对于德国的一切抗争,到那个时候就已全部结束。

 

十,

 到此为止,亲爱的朋友们,一切故事就都结束了。

 是的,是的,我知道,这绝对不算是美好的结局,而且很多的疑问还没有被解答。

 例如为什么最后纳粹会知道詹姆他们的计划,例如最后莱姆斯和彼得逃出去了没有,例如他们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例如最后他们有没有真的获救。

 这些个问题我当然都会一一解答给你们听的。

 首先,关于纳粹为什么会知道那个计划,其实仔细想一想就可以明白了吧。关于密道的信息是彼得带来的,关于这是个好时机的观点也是彼得的消息才得以得出的,所以很明显。彼得就是告密者。他为什么会这么做的原因事到如今也没法明白了吧。不过按照我的猜想他最初绝对不是想出卖掉比自己的家人还要亲近的兄弟的。可能是因为当时他在探查的时候被人给抓到了吧,可能那些士兵高速了他一些关于只有他们可以治好他的病之类的话,又或者彼得只是单纯害怕自己被杀,所以就告诉了他们自己伙伴们的计划。可惜彼得不够聪明,他并不知道计划的全部,所以士兵们只好让他传递假的消息给他的伙伴们,于是他们就可以把他的伙伴们一网打尽了吧。

 可能如此轻描淡写的说法会让你们大跌眼眶,可是我却无法给予你们一个合理的说法。亲爱的朋友们,因为我一直没来得及找到跟彼得对峙这一切,彼得的病已经太严重了。当逃出集中营的第二天他就发作死去了,他走的很平静,我唯一听别人说起的就是他死前一直在喃喃着“对不起”之类的话。我想事到如今,你们也肯定能理解其中的含义里,所以我也就不过多的废话解说了。

 接着,就是关于莱姆斯的事情,他当然是活下来了。很神奇的。他当时自己都不觉得自己可以活下来了。他和所有逃出来的人都以为他们活不下来了。可是没想到命运居然真的给了他和他的伙伴们一次转机。还记得在之前的故事里出现过的斯内普嘛?就是那个在因为实验的消息里的暴乱中消失的那个男人,被莱姆斯提到过。

 出人意料的是,斯内普并没有像莱姆斯所想的那样死无全尸找不到了。相反的,他真的很聪明,趁乱找到了那个莱姆斯以及他的同伴们找到的密道,并且一个人逃了出去。那之后他以谁也无法想象到的方法和毅力找到了盟军。并且从那之后他就一直跟着盟军,因为很会医药学,所以他一直跟着军队一路打回了达豪集中营。也是他找到了从密道中跑出来的莱姆斯以及他的伙伴们的,斯内普本身是想通过密道去救那个早已死去的,名叫莉莉.伊万斯的姑娘的。可是谁想到他遇到的却是莱姆斯和他的伙伴。

 而就因为斯内普的意外发现,让军队意识到了此刻是最好的时机。于是第二天,达豪集中营被解放了,所有人都获得了自由,真正的自由。

 这是个完美的结局,对历史来说,对大家来说都是。

 可是对于斯内普,对于莱姆斯来说,它却一点也不是。

 斯内普终于得到了自己深爱的女孩的消息,可是却是她被毁容灭尸的消息。而莱姆斯也终于逃出了集中营,完成了他们一同的使命,可是他却永远地失去了詹姆,小天狼星,还有彼得。

 所以这真的是个好的结局吗?我想不是。

 但是一切都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就连莱姆斯都不能不否认这一点,战争已经结束了,集中营也都已经被彻底毁掉了,曾经的那些关于死亡和绝望的回忆也都结束了。幸运的是詹姆和小天狼星的尸体都被找到了,虽然当看到小天狼星的尸体的时候,莱姆斯甚至都认不出来他了,他被打成了个筛子,像马蜂窝一样全身都是洞。当看到他的样子的时候,莱姆斯没有哭。

 可是莱姆斯却想起了关于小天狼星曾经说过的关于他有个堂姐的事,在小天狼星生前他一直都在想念着那个叫安多米达.唐克斯的堂姐,还有他的堂姐夫泰德.唐克斯。而随着不知道是什么意志的驱使,莱姆斯用了十年去寻找这两个唯一和他的兄弟们中的一个有联系的人。而伴随着上帝的怜悯和数不尽的运气,莱姆斯居然真的找到了他们。

 而且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后来和安多米达以及泰德的女儿尼法朵拉.唐克斯相恋,甚至结婚了。

 莱姆斯给那个叫尼法朵拉的姑娘讲了很多有关她的舅舅,还有他们的故事。而尼法朵拉也总是听的津津有味,她说她很想见见你们呢,她真的这么说。

 所以啊,小天狼星,老伙计,别责备我睡了你堂姐的孩子。好吗?我想这也是我记住你们的另外一种方式,我想在你们都已经离开的今天。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个故事放进文字里,然后告诉更多的人,只有这样,我才能不忘记你们。不忘记那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不管是好的,坏的。我都相信我真的可以做到了,在老掉牙的时候大笑着嘲笑曾经的那个疯狂的世界。我亲爱的兄弟们,你们不曾做到过的事情。我替你们做到了。

 是的,亲爱的朋友们。这就是我们的故事,这就是我们的结局。

 谢谢你们聆听这些故事,假如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可以把它告诉更多的人。我几乎能想象到知道他们的故事可以风靡全球之后詹姆和小天狼星会露出的张狂的表情了。我真希望他们真的能看到这一天。

 ——以上摘自集中营幸存者莱姆斯.卢平的回忆录 “自由即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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